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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 南宮瑉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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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嬈……”這時,宣沛那兒傳來微弱的呼喚聲。千嬈趕緊來到宣沛身旁查看,只見他悠悠醒轉,臉色已好了許些,身上汗津津的。

野外風大,千嬈怕他再受風寒,替他擦去身上汗水,又拿水袋來給他餵了些水喝。

千嬈回頭看看姜榆,卻已不見了姜榆身影。

這老頭,她想,不把話說明白也就算了,也不幫我把宣沛扶回家去。

“宣沛,”她問,“你好些了嗎?”

宣沛點點頭,說:“身上有了些力氣,胳膊也沒那麽疼了。阿嬈,你沒事吧?”

千嬈眼眶一紅,說道:“我有什麽事。宣沛,你嚇死我了,我還以為你要死了。”

宣沛虛弱地咧嘴一笑,說:“我福大命大,死不掉的。阿嬈,是你幫我解毒?”

“我哪有這個本事,是姜榆那個老頭救了你。”

“他現在人呢?”

“唉,走了。宣沛,你能站起來嗎?”

“可以。”

千嬈扶著宣沛站起身,宣沛辨了辨南北,指引千嬈慢慢往巋石村的方向走。

千嬈心灰意冷,說道:“唉,我可真是一點用也沒有。”

“怎麽會?”宣沛趕緊說,他氣力不足,有些氣喘,“阿嬈,你跟我在一起,本就,不需要辨識方向,你若會辨方向了,豈不顯得,我無用了?”

千嬈嘆一口氣。宣沛看她半頭殘發,好生憐惜。千嬈摸了摸頭,問:“是不是醜得很?”

“不是不是,”宣沛忙說,“阿嬈你怎樣,都好看。都怪我沒有,護好你。”

“怎麽能怪你?”千嬈說,“你自己還傷成這樣。”

“都怪我,平日練功偷懶,”宣沛兀自反省,“連一個大夫都打不過。阿嬈,我以後一定,刻苦練功,教誰也不能,欺負你。”

“瞧你這氣喘的,”千嬈道,“你快別說了,天都黑了,趕緊回家要緊。”

宣沛這才閉了嘴。

兩人的位置離巋石村其實已經很近,千嬈攙著宣沛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漸漸認出路徑來。到了村口正好碰上也要回村的九靈,九靈見了二人,爽快地上前來幫著攙宣沛。

“沛兄弟,”她說,“白天看你出去的時候還生龍活虎,怎麽到了晚上回來就這蔫樣了?”

宣沛十分慚愧,說:“都怪我學藝不精。”

“誒,這有什麽,”九靈說,“誰還沒個認栽的時候。誒,嬈妹妹,你這頭發怎麽了?”

宣沛愈加慚愧,又說:“都怪我沒護好……”

“趕緊打住,”千嬈打斷道,“這喪氣話說起來還沒完了。”

宣沛果然閉了嘴,不敢再多說一個字。

千嬈看九靈手裏提著一包藥材,她此時愈發對那姜榆充滿疑惑,問:“你又給兩位老前輩抓藥去了嗎?他們怎麽就需要這麽多藥呢?平時也不見他們替人診治,莫不是他們自己生了什麽病?”

“他們能生什麽病?”九靈道,“這是給那姬桑抓藥煉仙丹呢,要不然百來歲的老太條兒這麽順?”

千嬈想起姜榆說起的“長生不老”,更是疑惑,問:“是什麽仙丹?能有用嗎?”

九靈機靈地一笑,說:“那我不知道,我也沒吃過,小娃兒不能吃的。”

三人上了山進到院門,葉雲澤迎了出來,看到千嬈、宣沛的模樣微微一驚。

“發生了什麽事?”他問。

“就是遇到了歹人。”千嬈搶在宣沛說話之前說道。她怕葉雲澤知道了實情,去找南秧娘算賬可就不妙。

葉雲澤面露疑色,但也沒有多問。千嬈將宣沛往他手裏一塞,就沖進屋子,躲進了房間。她點亮屋裏的蠟燭,挪到梳妝臺前,看鏡中的自己。

只見有一半的頭發齊肩斷了,亂蓬蓬地散落在肩頭。

千嬈鼻子一酸,淚水滾了下來。

這時,房門被輕輕推開。千嬈一扭頭,原來是南宮瑉兒站在門外。她一手扶著隆起的肚子,一手扶著門框,神色倦怠但祥和。

想起姜榆的囑托,千嬈忽然止住了抽泣。

“嬈兒,”南宮瑉兒說,“我來看看你。”

千嬈瞥了眼她的手——纖巧的手腕,修長的手指,有力、分明的指節,這是一雙善使暗器的手。

南宮瑉兒輕輕走進屋來,她撫了撫千嬈的頭發,嘆息道:“可惜了這麽好的頭發。”

她教千嬈坐了,拾起梳妝臺上的發梳,細細地替千嬈梳理發辮,說:“可把你哥心疼的。——本說教你和宣八公子下山散散心去,誰料出了這樣的事情。那宣八公子胳膊上好深的毒傷,好在那毒總算已排出許些。”

千嬈想起宣沛舉著受傷的胳膊撫摸她斷發的模樣,清澈的眸子裏那疼惜的神色使她不禁動容。她取出宣沛送的發簪,遞給南宮瑉兒道:“嫂嫂,你幫我把這簪子戴起來罷。”

這還是千嬈第一次叫嫂嫂,南宮瑉兒微微一怔。她接過簪子,讚一聲“真好簪子”,便替千嬈梳了新發辮,將簪子插上,又讚道:“這簪子一戴,臉色都亮堂了。”

新發辮精巧別致,恰好將斷發全隱藏了起來,再有宣沛的簪子錦上添花,果然將千嬈襯托得美艷非凡。千嬈興沖沖地對著鏡子前後左右照看,深感煥然一新,喜道:“嫂嫂,你的手真巧,以後還替我編編頭發罷。”

“你既喜歡,我常給你編。”南宮瑉兒笑道。

千嬈看她可親,便覺得姜榆的囑托可行。她拉南宮瑉兒坐下,然後長長嘆出一口氣。

“怎麽,嬈兒,”南宮瑉兒握住千嬈的手問,“你有什麽煩惱嗎?”

“我好大的煩惱,”千嬈道,“我哥與川哥哥勢同水火,我簡直……煩惱死了!嫂嫂,你就不煩惱嗎?”

南宮瑉兒聞言,面上的笑意卻就慢慢退去,拉著千嬈的手也慢慢松開了。

“你是說葉寒川嗎?”她說。

“對啊!”千嬈道,“俗話說,獸窮必噬。川哥哥已在絕境,怎能不竭力反擊?如果他破釜沈舟地對付哥哥,那哥哥豈不是危險了嗎?偏偏你此時身子不好,幫不上他,反而還要成了他的拖累。嫂嫂,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?”

千嬈學著姜榆的那些說辭,一股腦兒倒給南宮瑉兒,南宮瑉兒果然神色憂慮,說:“我何曾沒有想過,又何曾不擔心呢?”

“你既擔心煩惱,嫂嫂,我們為什麽不走呢?”

“走?往哪兒走?”

“往哪兒走都行啊。只要我們遠走,去沒有人的地方,再也不和武林人往來,川哥哥必然不會再……”

“為什麽?”南宮瑉兒忽然生硬地打斷,“你是要讓我們逃跑嗎?就為了怕他葉寒川?”

“這……”千嬈一時語噎。

“葉寒川逼得師兄還不夠嗎?他自己要做孤家寡人也就罷了,為什麽還要這樣要求師兄?”南宮瑉兒細語說著,神色卻很堅定,兩邊臉頰微微發紅,“師兄和葉寒川不一樣,他原本是多麽喜好結交的性子,卻要蟄居在這山村,已是委屈,葉寒川還要讓他往哪裏走?”

“這……”千嬈再次語噎,她本就不明就裏,南宮瑉兒這番反駁,使她完全不知所雲。“嫂嫂,”她問,“為什麽川哥哥想讓你們遠走,你想來知道?”

南宮瑉兒神色微變,她嘆息一聲,卻像姜榆一般不肯回答。“我怎麽願意看著師兄身陷危險?”她說,“但就算他肯聽我一言,遠走隱居,可往後那麽長的日子他要怎麽過呢?他永遠也不會快活的,這也不是我想看到。”

千嬈看出南宮瑉兒動搖,忙說:“就算……就算一時委屈,但至少大家可以平平安安的啊。嫂嫂,我哥最聽你的話,只要你勸他一勸……”

“嬈兒,你還是不明白,”南宮瑉兒卻再次打斷道,“我怎能為了貪圖平安,而要委屈師兄,使他郁郁不樂?上天對他不公,我不能再那樣要求他,我只盼著他夙願得償,即便這樣的日子朝不保夕,我也是願意的。葉寒川要從中阻撓,那又如何?我的身子不日便可恢覆,葉寒川即使完好之軀也不是我們的對手。就算……就算一朝失利,使我粉身碎骨,我也無悔。”

千嬈一陣毛骨悚然,脫口道:“那你腹中的孩兒,也隨你粉身碎骨嗎?”

南宮瑉兒臉色一白,隨後又沈靜下來,說:“孩子生下來,長大後若知他的父親有這樣一段冤屈未得伸張,他又怎能快活?不如教他隨爹娘去來世再做一家人,豈不好?”

千嬈一陣無力,暗想:看來瑉兒對其中利害早就想得明明白白。她看上去溫溫存存,實際上卻不肯相讓半分,心裏就是想幫著我哥與川哥哥死磕到底。我如何勸得?

“嫂嫂!”她道,“時候不早,你請歇著罷!”

南宮瑉兒一言不發,站起身出門而去。

千嬈看著鏡子中南宮瑉兒編的發辮,真是萬般煩惱。她走出房門,見隔壁宣沛的房間亮著燈火,不知不覺走了進去。

宣沛正坐在桌邊倒水喝,千嬈連忙上前幫他。宣沛直勾勾地盯著她,似乎癡了。千嬈噗哧一笑,問:“好看嗎?”

“好看,”宣沛癡癡地說,“果然好看。阿嬈,你是最好看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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